
指力渐渐沉下去的时候股利网,我能感觉到的,不只是客人腰上那块僵硬的竖脊肌,还有自己胳膊深处传来的、细微的颤抖。
像一根用了太久的皮筋,看着还是那样子,里头却早已没了从前的韧劲儿。这是一双按摩师的手,一双摩挲过无数人体的手。二十多年来,它们便是我的眼,我的口,我安身立命的根本。
客人觉得我手法神奇,闭上眼也能精准找到每一寸紧张肌肉、每一节错位脊椎。其实这算不得什么神奇,这本事无非是岁月熬出来的。可如今,岁月好像要把它收回去了。

疫情后的分水岭,身体再也回不去了
前几年那一场大疫,像一道分明的界碑。病是好了,身子却仿佛被抽走了一根主心骨。
从前做上一天的钟,虽也累,睡一觉便又生龙活虎;现在连着做三个钟,就觉得吃不消。疲惫就如秋天的雨水,透着骨头的发凉,绵绵密密地散不开。脖子僵硬,腰部发酸,这些部位仿佛在提醒我,它们也是会老的物件,经不起我这般只出不进了
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困境。在南宁的西关夜市,61岁的盲人按摩师陈立春,一双吃尽苦头的手布满了茧球,五个指头的关节肿大突出,骨头也已变形。可一碰触到肉体,这双手依然充满力量。
按摩师的集体困局股利网,一口渐渐干涸的井
我们这行人,大多都逃不过这样的命运。年轻时,气力是井里的水,舀下去,不一会便又满了。我们用这满身的力气,去换一天又一天的口粮,一砖一瓦地垒起生活。那时候,觉得这力气是取之不尽的。
可井水也有见底的时候。就像深圳那位57岁的金牌按摩师阿珍,她有二十多年的经验,手法劲道、拿捏痛点,名扬街坊四里。可她渐渐发现,越来越多客人爱找年轻、力壮、嘴甜、会玩的95后、00后。最终,她被会所辞退,主管草草地说:“珍姐,你老了,又没力气,客人老投诉你。”
按摩这个行业,正应了那句话:我们用身体健康换钱,然后再用钱来换健康。老了,从前挣来的那些,恐怕要一五一十地再还给医院,还给这具千疮百孔的皮囊。
年轻按摩师的辛酸,不同代际的相同困境
不仅是年长的按摩师面临困境,就连年轻人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辛酸。
24岁的小芳为了减轻家里负担,从偏远山村来到城市学习按摩。虽然每月能拿到过万的工资,但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无奈。她不得不经常服务六七十岁的客人,面对他们身上的淤青和伤痕,听他们讲述各自的孤独故事。
更年长一些的秀芬,今年46岁,在东莞做按摩技师已经5年了。最让她感到心酸的,是那些走进按摩店的顾客大多都是十八九岁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,比她儿子还要小。看着他们青春的脸庞股利网,她总会想起远在老家读大学的儿子。

从解身体之绑到解命运之绑:一个按摩师的顿悟
“做不动的客人,就推掉吧。”这念头近来愈发清晰。从前是断然不肯的,觉着是砸自家招牌,也怕对不起熟客。现在却想通了,或者说,是身体逼着想通了。人总得认得命,认得自己的极限。
前几日,听一位老客说起,他认识的一位按摩师,如今在店里兼职给人算卦,生意竟也不错。我听了,先是一愣,随即心里竟生出一点微弱的、奇异的光亮。
这倒真是一条路。一双按了半辈子筋骨的手,再去摸摸命运的骨相。我们这行,本就靠一双手感知那皮肉下的淤塞与歪斜;那算卦,或许也是感知另一种更渺茫的“淤塞”。
想起早年间,师父说过一句话:“咱们这行,是给人松绑的。”那时以为,解的只是人身体上的绑。如今想来,人这一生,绑住自己的东西太多了。病在绑你,穷也在绑你,如今,老也来绑,还有那各式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与遗憾,都是绑。
我给人解了二十多年的身体之绑,临了,却解不开自己身上这副“力衰”与“年老”的枷锁。
学会与时间和解,一场温柔的退场
女儿总劝我,别做了,回家歇着吧。我嘴里应着,心里却空落落的。这店不只是一处营生,它是我感知世界的瞭望塔。这里的床,这里的毛巾,这里空气里常年不散的药油味儿,都已经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。离了这里,我还能去哪呢?
那就,力所能及吧。像溪水,涨潮时汹涌奔流,退潮时,便安安分分地,在低洼处淌着。能润湿几块石头,便润湿几块;能映照一角天空,便映照一角。不再去想大海的事了。
阿珍在经历了一场生死手术后,医生告诉她:“现在,你可以重出江湖了!”原来她之前感觉手没力,很可能和心脏血栓有关。现在血管通了,血栓也被清扫了,左手的力量会慢慢恢复。尽管她还欠着医院几万元手术尾数,但她紧紧握起左手拳头,自鸡了一句:“老娘又要杀回来了!”

客人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,在我的指下睡着了。他身上的那块劳损,似乎也化开了少许。我悄悄收回手,那熟悉的、源自骨髓的颤抖与疲乏,又一丝丝地蔓延开来。
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,等着力气一点点慢慢回流。尽管我知道,它这次回来的,会比上一次,更少一些。
窗外,收旧家电的喇叭声不知疲惫却带着嘶哑,划破午后的沉闷,又渐渐地远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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